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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5章 獒奴的日子(四)

尼玛的穿越真的是坑爹的活计,风险性太高了,她的运气又太衰了。如果穿越前她是在西安武则ท天陵墓旁竖的无字碑边转悠,估计就能回溯到大周盛世。穿在则天大帝执政的中ณ原,不说当个上官婉儿第二,至少也不会沦落成獒犬的奴隶。难道说她的穿越命运之所以会如此悲催是因为她体内含有四分之一的藏族๣血统,所以穿越地点冥冥中自有定数?

首先说身穿地点的巨大差别,穿在兽人社会,不管性别是男是女,只要她是个纯种人类,那她就是兽人手里的宝。而穿在人类社会,尤其是这种由奴隶制向农奴制过度的古代社ุ会,她就连路边的杂草都不如。

托林寺的莲华法王白玛丹增带领众多僧人出寺亲自迎接古格王的回归。他头戴黑红法帽,身著赤黄厚绒袈裟,袒露出蜜褐色的右臂,脖颈和手腕上缠绕著凤眼菩提念珠,稳稳当当地盘坐在一头雪白的犛牛身上。犛牛角上系著银铃和五彩丝带,背上披著织就了宝伞、金鱼๠、妙莲等八瑞相的五彩厚毡。行进的道路上铺满了五色幡旗๱,上面印著祈愿的祝福经文和超度的往生经文。著黄色和绛红色僧袍的僧人依照等级高低,一部分站在道路两ä旁้,双手合十,垂眸不断地念诵著经文,为凯旋的王祈่愿洗尘,为消亡在战争中的灵魂超度。一部ຖ分手持各相法器,随侍在法王身侧恭迎王驾。

“恭迎王回城。”白玛丹增端坐犛牛背,双手结合十印对行到眼前的赞布卓顿颌首施礼。垂眸敛眼,法相温慈。

身为由王下令养伤的獒奴,罗朱享受到了国宝大熊猫般的高规格待遇。她被释迦闼修带到另一座山峦底部的一个朝阳居里休养,睡的是软草和兽皮铺就的矮榻,盖的是填充了粗绒棉的麻布被。吃的是精面制ๆ作的不掺假糌粑、风干牛肉条、新鲜蔬菜,喝的是酥油茶和奶茶。穿的是专为ฦ獒奴特制的填塞了粗绒棉的麻布衣裤ไ,当然,还赏了她一件光板羊皮袍。另外请了一个医者前๩来为她检查身体,医治手臂伤口,临走前留下一堆药。

獒奴,说来说去还是个奴隶,而且不是伺候人的奴隶,是伺候獒犬的奴隶,从字面上来理解级别应该更低,咋会享受到这种匪夷所思的高规格待遇呢?打死她也不相信释迦闼修是中邪导致爱心泛滥。偷偷和格桑卓玛商讨这个奇诡无຀比的灵异事件时,死里逃生的小妮子经过好几天风平浪静的休养後又恢复得一派生机勃勃了,那双风情摇曳的明亮长眼居然冒出梦幻般的神采,想都不多想地一口咬定是因为释迦闼修爱上了她。

暗道口!是暗道口!是货真价实的暗道口!蹲在暗道口面前,她几乎喜极而泣。小心翼翼地扒开遮蔽暗道口的茂密灌木丛,往外探出头查看。然後,满腔的惊喜、激动和兴奋变成了漫无຀边际的绝望。

“守株待兔”四个大字啪打在了罗朱的脑子里,此时此刻她胸中奔腾过千万匹草泥马,疯狂地想狂号,想怒吼。尼玛的禽兽王禽兽兵驯养的吃人獒犬能善良到哪儿去?是她自个异想天开发蠢了。尼玛的她果然上演了一场猪猡的逃亡供禽兽娱乐!指不定阿兰尼玛和她之所以能ม听到配种的消เ息也๣是禽兽王故意授意泄露的,目的就是为了压迫她们拼命逃亡以供娱乐。难怪石窟里没有兵士严密把守,难怪会让她们吃饱喝足养足体力,难怪暗道中没碰上一个要命的机关!回去!老子要回去继续蹲石窟,坚决不当猴子奉陪禽兽!

“不重,只有手臂被抓伤了,其余地方แ抓破的是衣物。”罗朱扯了扯嘴角,露出个安慰的笑。全身放松下来後,才顿觉手臂上的疼火辣辣地蚀骨,不过对曾将打架当吃饭的她来说受伤疼痛只是小事而已,咬咬牙,忍个几天也就过去了。

啪嗒──啪嗒──

罗朱缓缓移开捂住格桑卓玛嘴的手,四肢放松地仰躺回地上,朝著上方的黑暗轻声笑道:“卓玛,能看到เ你活著,真好。”

“没用的不止你一个。我逃得再快,不也被捉了麽。”罗朱张开五指,轻轻盖在脸上。从指间的缝隙中窥视外界,是她最爱的一种放松游戏,时常这样看著看著就耷拉下眼皮睡著了。

“吃饭了。”领头的一个兵士拿著一串钥匙将六个洞窟的牢门依次打开,一桶糌粑和一桶水被兵士们分别抬进洞窟,空了的木桶则被抬出洞窟,然後牢门又被紧紧锁上。兵士锁上门,挑著空桶走进小道另一头的昏黑中,渐渐消失了身影。

罗朱也๣拿了一块糌粑缩到牢门边吃起来。她曾嫌弃烈?释迦闼修给的那根半生不熟的羊肋骨腥膻干硬难吃,却不知更难吃的还在後面。尼玛的不就是一块青稞糌粑麽,竟然还要掺一半给猪吃的麦麸,粗糙得令人难以下咽。禽兽王禽兽兵到底懂ฦ不懂这叫制造伪劣食品,要放在现代,早就被罚款罚得连裤子都不剩了。

配种的?!

“脏女人,如果你不想成为配种的,就努力让王挑上你。”他放开呆愣的她,将落到草地上的羊肋骨塞进她手中。

这种高原鱼虽然煮熬的时间有点久,但肉质非常鲜嫩,熬出的鱼汤味道也十分鲜ຒ美。当生存困难降临时,她是不咋虔诚敬仰神灵的,也๣不怕鱼是吃尸体长大的言论。反正经过一次生物转换後,她吃的不是人肉就行了。何况在真正的饥荒面前,易子而食的事例太多了,亚马逊丛林中ณ直至现代仍有不少原始部落奉行著吃人的习俗。唉,如果允许奴隶钓鱼的话就不至於沦落到เ生嚼野菜,啃吃剩ທ骨头的地步了。

许多奴隶像疯了般朝那几十堆骨头连滚带爬地扑过去,希望能挑到一块筋肉比较多的骨头,抢食势头明显比昨天强了许多。

罗朱才从匍匐的半趴中困难地坐正,就听到有男人在高喝:“给所有选定的奴隶烙印!”

她惊恐地看见上百根铁棒被兵士们伸进篝火中,在跳跃的熊熊火焰里,一根根铁棒一点点由黑变红。

忽而,一声撕破喉咙的凄厉怒吼震破云霄,也震醒了罗朱逐渐入魔的神智。她本能地倏然抬头望去,看到了永远也无法在心头磨灭的恐怖一幕。

一颗斗大头颅高高飞起,一具昂藏身躯颓然倒下,一蓬殷红的鲜血如泉漫天喷洒。

脑แ子里迅速闪过三个ฐ血淋淋的大字。仆倒在湿冷草地的瞬间,强压的恐惧终於溃堤而出,肆无຀忌惮地冲击向每一个ฐ细胞。全身的能ม量好像在刚才的奔跑中消耗殆尽,四肢绵软无力,身躯如同羊癫疯发作般不停地抽搐颤抖。

硕大的头颅,宽大的鼻端,粗短的鼻梁。俯视下来的蓝色三角吊眼毒辣沈静,深邃凶戾。粗壮嘴筒半开,露出一口锋利的闪烁著寒光的雪白锐齿,下颌边还挂著一滴腥热的涎液ຂ。肌肉发达的颈部长著密厚直立的鬃毛,好似一头银灰色的非洲雄狮。

格桑卓玛对她神秘一笑,走到草堆旁边的昏暗土墙边,手朝某条裂缝按下去。以裂缝为界限,土墙上翻转出一个窄窄的黑暗小门。

当土门重新า转回原位时,夹墙内陷入了混沌的黑暗,只有头顶ะ上方แ几条小小的缝隙透进几丝微弱的亮光,也为狭小的空间带来一缕新鲜的空气。离鼻尖一寸之ใ外是干燥的土坯墙,後背紧贴的也是干燥的土坯墙,鼻端不但充斥著泥土味儿、干草味儿,还充斥著浓郁的膻腥味儿和犛牛的屎味。

“……在古格王城中,还有一个备受民众尊敬爱戴的莲华法王。据说他自幼出家,五岁便进行了灌顶ะ,七岁时前往逻些城……”

“罗朱,快过来跳舞!”扎西朗措向阿兄和阿嫂献上祝歌後,快步寻了过来,朝她招呼道。

虽然只和罗朱阿姐相处了半年,但她很喜欢这个女人。明明是孤寂一人,却没有半点柔弱的无依感。明明对人对事都有些冷漠,临到头了却又表现出热心。看似沈默寡言,话匣子打开後却能滔滔不绝地和你聊上半天,让你不知不觉地学到เ了许多东西。看似温柔顺从,眼睛却常常冒出愤怒的火花,甚至会挥舞出有力的拳头。

罗朱顺著格桑卓玛的手指看过去,扎西朗措换了一件长袖皮袍,襟、袖口和底边镶上了彩色十字花纹布条和水獭皮毛,头戴狐皮帽,左耳上挂著一个银质耳环,脖颈่上套了一条蜜蜡项ำ链和一个圆大的雕刻著象纹的银质宝盒,上面缀满了湖蓝的松石。腰间挎著腰刀、火镰、锥子,足蹬一双黑色平底皮靴。身躯昂藏,面容阳刚,从头到脚都是说不出的剽悍英武之气,这样的男人也๣难怪会成为ฦ众多女人追逐爱慕的对象。

女人黑白分明,清澈如湖泊的眼眸飘了一层薄薄的雾气,荡漾著迷离潋滟的波光。双颊红豔似霞,秀挺的鼻梁下一张花瓣圆唇微微嘟著,邀人品尝似的散发出一股纯洁诱惑的风情。

“大色狼。”罗朱娇羞地啐道。伸出手指拧他颈侧的肌肤,指上却使不出半点力道,只能由á著他摆弄。身体几乎快要被这样荡亲昵的磨蹭给弄化了。

口胡,那个臭男ç人以後要是再敢乱爬女人的床,她就拿刀把他给阉了。不管她爱不爱他,他既然和她定下了求爱婚约,今後就必须守身如玉!洁身自好!

甩甩头,又立刻将心里的一丝愧疚丢â掉。她说的都是事实,朗措阿兄怪也怪不到她头上来。要是以後上不了女人的床,就只能怪他自个爱上了这麽个特不贤惠的异乡女人。

轰──

飘荡的思绪逐渐收回,她从温凉的浴水中起身。跨出浴桶,迅速用搭在桶沿边的毛巾擦干身体,穿上跟著自己行走了一年的抓绒浴袍。拧开桶下的阀门,让浴水顺著连接的木管流出屋外。这个ฐ浴桶是她求扎西朗措按照自己的想法制ๆ作的,放水十分方便。

她庆幸自己当初打算转经到小昭寺後就转道墨脱徒步的决定,不然哪儿会背著全副驴行家当穿越。有帐篷睡袋防潮垫,有常用的生活必需用品和药品,有瑞士军刀粗麻绳索ิ一口小锅等。正因为有了这些,她才不至於求人太多,活得太辛苦。

“……你知道……朗措打算入赘?”罗朱发愣道。

呃,原来半年前朗措就在家里表明了态度。面对她这个破坏家庭内部团结的天外来客,这家人还能热忱地照顾ุ她,没让她感到丝毫怨弃,她不能不赞叹那份心地是多麽的纯美质朴。在这里,能够嫁给几个兄弟,一碗水端平,让家庭和和睦睦的妻子才是让人津津夸赞的贤惠好女人。她,明显差ๆ了火星到地球的距离。一方一俗,一方แ一俗啊!

“阿爸只是个管牲口的小总管,我家也๣不算富裕。阿祖、阿母、阿兄、阿弟和阿妹们都喜欢你,根本就不在乎你是个异乡人。”扎西朗措不厌其烦地向这个固执的女人讲道理摆事实。

山盟海誓、天荒地老、刻骨铭心什麽的,她看了父母十几年的爱情起伏纠葛,早被吓得一点梦幻憧憬都没了。她只想找个人细水长流,无波无澜,脉ำ脉温情地简单过日子。